女人似花花似梦

文/童焱

春卉曾开过一家咖啡厅，算是圆当初少女时的梦。像她这代人，大多数心性浪漫，生活在都市里的女孩子，步入青春期，开始有自己心事的时候，心里大都会有这样一个梦，将来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咖啡馆，能坐在里面喝咖啡，看着自己布置的环境，自由自在地享受浪漫的情调。那里面，一切都是自己的，但又通过咖啡这种东西，自然优雅地在个人与社会之间搭起一座桥。

可是，真正开起来了，人就忙得团团转，一边是管理，一边是招呼客人。我去过几次，见她忙成那样，就戏称她是阿庆嫂。她当真了，以为我在笑她，不大高兴。其实，我只是觉得像她这样执着于艺术的画家，来做这种事情，实在是不合适。梦归梦，现实归现实，一旦心里想象的东西，变成了现实，总是伴随的缺憾。结果，咖啡店开着开着，就黄了。一是效益问题，更大是人耗在里面，吃不消。我女儿出于好奇，到她那里瞎掺合过几次。回来跟我讲，春卉阿姨太实在，苹果汁都不兑水，才卖3块钱，这样肯定会亏本。

在我眼里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做生意的人。善良，特别能为别人着想。多愁善感，有情绪藏都藏不住。爱画画，能写诗，还挺执着，连开的咖啡厅都跟艺术有关，叫“无风格”。我见过很多咖啡馆，没见过在招牌上起这么一个怪名字的，这分明是她的艺术家身份在做怪。对于这个名字，我还和厦门名作家萧春雷讨论过。春雷书生气重，爱从字面意思上去理解，认为“无风格，就是没品味。哪一种无风格的艺术，能够算是真正有价值的艺术？”我喜欢站在现实立场上说话，替这块招牌辩护：“人家是在反传统，表明一个艺术家的创作态度。”艺术家都比较感性，不喜欢人家对自己的创作说三道四，特别是在理论上瞎总结。这样会害得人家在创作中都找不着自由自在的感觉，那搞艺术还有啥意思。我没有去春卉那里求证过，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，不过，依我对她的了解，对于她为什么要起的这么一个店名，我应该是猜得比较准。

其实，春卉也不是一个愤青，在画风上也不属于现代派。在我看来，她走的艺术路线还是相当传统的。只是活在现实中，受到这样那样的世俗限制不说，连搞艺术这件属于个人的事情，规矩也那么多，她就有些不耐烦。平时，对于这种情绪，她也就是在私人空间里借喝酒，唱歌发泄一下，大部分时间，还都是一个守规矩的本分人。比如，对待自己的专业，她的自我要求就特别高，画画的时候特别认真，甚至很多时候都到了钻牛角尖的程度，自己跟自己过不去，倔强的性格在这个时候暴露得十分充分。常年漂泊在外，远离家乡，她很想有个家，能在晚上下班以后，看到房子里有人在等她，这就让她感觉十分地满足。这是一个多么传统的小女人呀！所以，看她的画，里面尽是些抒情的味道，有些是表现自己正向的情趣，安静，淡雅，充满温馨的气息，有些是表现个人内心世界的另一面：孤独，寂寞，失落，怅然。她整个人的生活似乎也就是在这两个世界间摇摆，时而兴奋，时而抑郁。而她所期待的宁静平和温馨的生活格调在这样的波动中，呈现出神圣的光环，成为她生活中自我救赎的希望所在，也成为她近来创作的内在动力。

春卉的艺术生涯启程于内蒙古，一直学的都是油画专业，喜欢色彩的表现。从画朔北苍茫浑厚的草原到画闽南明媚的阳光，她的感觉总是那么的敏锐，带着女性画家特有的味道：细腻得近乎于琐碎。有一段时间，她很为此感到苦恼。因为她看到很多同道们画得都是那么的整体大气，而自己的画却总是那么顽固地难以摆脱细节的牵制。可是，后来她逐渐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性画家，虽然画风上可以和许多男性画家保持一致，但在画法和趣味表现上却难以完全雷同。于是，她就更加大胆地走自己的路，画风也越来趋向与灵动和自由，不像以前那样拘泥于特定的技法和样式了。艺无定法，作品的好坏关键还是要看效果。大气的作风固然值得称赞，但是离开的精确而又细腻表达的大气，就是空洞和做作。与其如此，到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玩琐碎，画自己感受到的东西，如果能画进去，画出对象的味道来，这也不失于做画家的本分。春卉就是这类画家，她画的鼓浪屿不突出主观性，但却在细腻而又准确的刻画中呈现出老房子，旧街道的遗风流韵，让人觉得画中景物背后所蕴藏的故事，十分耐人寻味。

看她近来画的一批画，写生的东西少了，创作的比重加大了很多。花，成为了她创作中的主题，画法很奔放，色调变化很丰富，画面情调很浪漫，富于想象力，每张画都像是在表现一个梦，里面会透露出几分自怜，还有几分逃避，说的是自己忧郁的情怀，展示的是自己内心深处最不可触碰的那部分内容。光是看主题，你会觉得她似乎是在表现女人那柔弱的心，而面对整个画面，气场并不弱，这是真实的力量。她在这样的创作中找到属于自己真正的家，在这个世界里，女人似花花似梦，一切都美好，一切也都很平和。

2011-7-29